第一百九十一章

雲煙默數著倒計時，當她擡起頭，看見暗紅腥血色的天邊飄過一縷光雲，像一抹艷紅色的娘子笑中暈染開來清水，濕漉漉地綻放出閃爍的星光。那是她曾見過的最美的紅妝，她似乎看見了那個身穿白蝶黑錦裙的女孩兒正在嘗試著紅色的妝容，她笑著對哥哥說她將來的婚事，以及將會遇到的真命天子。

她親眼看著轎子由幾匹天馬拉駕著停落於第十閻羅殿的門前。從中走下來幾名天官。他們都手持玉牌，身邊四周都帶著極其強烈的威嚴。白色調為主的華服飄落浮行在空中，散發出淡淡的光。

原來燭寂說的都是真的，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又轉了回來。她讓阿星帶著燭寂藏身於鬼城之中，他們都不會有事，自己獨自前來脫身也更方便。

只需要向天官提供閻王的罪證就可以了，她握緊了手中的《虛空》，又將生靈之晶從懷中掏了出來，她將它變得比之前更加精小了，現在只有四分之一的手掌大小。

千紙鶴停在她的肩頭，安靜地註視著前方。

這麽大的事，就算是暫時不相信，天界也應該會展開調查的。更何況她還有……

等著所有天庭察司都進了十殿，雲煙才從遠處的一片草叢中站起來，她看到大殿的門緩緩關上，可是門口沒有人執守。

她猶豫了很久，從草心中觀察四周確保再無他人後才緩步走到了十殿的正門之前。

雲煙伸手，將手心摁在了大門的門環下。她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一把將大門推開……

或許，雲煙之後一輩子都會後悔她這個決定。門的後面，她看到了時安的眼睛，他居高臨下地著著自己，那雙眼睛是真正的死亡之眼，只有無窮的黑暗與恨的糾葛。

當她再轉頭時，頭突然很痛很暈，呼吸一滯，雲煙整個人身體一個戰栗，幾乎直挺挺地就要栽在地上。

空曠的大殿裏哪裏有什麽天庭察司，只有時安一個人坐在閻王椅上，帝王般俯視著她。

雲煙知道自己上當了，剛才居然是幻鏡，而她甚至看不出一點不對，巨大的壓迫感讓她頃刻間冷汗直下。

她想往後逃，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已經不受控制地在顫票，腿上似乎上了鉛一樣沈重，根本挪不開步子。

只有時安，他的臉上又一次露出溫柔祥和的笑容：“時蝶，你陪我一起看天界毀滅的樣子吧。”

雲煙驚恐地睜大了雙眼。

“妹妹，不用這樣看我，我只希望讓這個令人厭惡的世界顛倒，憑什麽殘忍的，黑暗的，惡心的活全部被我們幹！又憑什麽受人謾罵，令人恐懼的角色由我們承擔，我們也可以擁有世人的愛戴，不再活於陰暗，不再受盡壓迫與汙辱，只要這個世界重頭來過。”

時安笑得很溫和，他瞇起雙眼，語氣一聲比一聲趨於平靜。

雲煙被他盯得內心發主，她努力將手背到身後，一把拔出了浴鳳劍。但她震驚地發現劍像千斤的石頭，她一拔出來身體的重心就直直地往前傾，劍尖沈重地往腳尖前墜。

她氣喘籲籲地將劍提起來，臉上終於流過了驚慌的神色。

“妹妹，你現在終於知道愛情根本就是虛妄了嗎？”時安又道，“你當初仰慕的天界裏都是些什麽？嗯？你終於滿意了？”他的語調又急躁起來。

“住口，我不是你妹妹，”雲煙冷喝道，“我是雲煙！”

“時蝶，你說什麽呢？”時安臉陰沈得徹底，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他就像接受不了時蝶的死一樣嘀嘀咕咕，”妹妹，你就是我妹妹，我要給你看天界滅亡的時刻，哥哥等這一刻已經很久很久了。”

雲煙知道他已經瘋了，她想轉身逃跑。可是就當她這一念頭剛升起時，卻見時安手一擡，指向了她。

就在這一個剎那，“噗呲”一聲在雲煙的耳邊響起，等她回過神時，劇痛瞬間麻痹了她所有的大腦神經，一柄吏刀穿透了她的胸膛，那是一柄普通的，她再熟悉不過的吏刀。

雲煙看著那柄吏刀，看著自己的鮮血在刀尖滑落，她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伴隨著下一聲“噗呲”，刀生生從體內拔了出來。

雲煙大張著眼，直直地倒在地上。她看著那雙一個小時以前還擁抱著自己的手將從懷中滾落的生靈之晶和手中的《虛空》拿起來，那個一小時前為了自己受了重傷的男人渾身死氣，一臉冷漠地帶著淌流著她血液的吏刀往前走去。

燭寂面無表情地將生靈之晶和《虛空》交給了時安，他單膝著地，雙手奉上。

雲煙死了一樣躺在地上，她睜大的雙目中只剩下空洞與絕望。

眼淚順著臉頰滾落，一滴，一滴，積起了水窪。

“雲煙，你再相信我一次……”那句話猶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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